身為中國古琴當代最重要的中間力量之一,

趙曉霞畢身所追求的,不僅是人琴合一的境界,

更是延續千年古琴技藝的師承與推廣。

在上一期我們與趙曉霞老師的對談中,趙老師不僅分享了她練琴歷程的甘苦,同時也暢談她對古琴音色的獨特見解。

這一期趙老師更將分享她對古琴的修韻技法,以及琴聲共鳴的諸多觀點。

讓我們跟著大師精闢的分析,再一次沉醉在古琴悠揚不絕、餘韻繞樑的聲音美學世界吧!

(以下聲活美學簡稱「聲」、趙曉霞老師簡稱「」)

聲:一般大家會說,先會彈那個音,最後再來修那個韻和修性,是這樣嗎?

霞:這是一個過程,但也不完全是割裂開的,我們經常在跟學生上課時說:不是非要把這個曲子彈的很熟練,把所有的指法都會了以後,你再來講韻,這個是不現實的,也是很笨的方法。

其實從一開始的時候,就應該先對整體樂曲的美感、藝術性、生動性有一種最直觀感性的認識,然後在這個過程中再用你的技術性去往藝術性上去靠,這個是高級的,也是容易去做的。

聲:古琴是否有不同的演奏技法?

霞:技法上的創新,其實上個世紀70年代,我的老師李祥霆先生他們做了一些曲子,到現在還是被叫做古琴中的神曲,比如說《三峽船歌》、《風雪築路》等,這些從技術上是比較難的,它一定是和傳統的國曲是不一樣的。

這些年作曲家會做一些現代音樂作品,也經常會用到古琴,也有些自創型的指法,甚至有的不是用傳統的位置去彈琴。

像我以前在德國漢諾威音樂學院做交換學生時,一個作曲家寫了一個現代音樂的古琴獨奏,那個作品當中,我們就用了戒指去彈琴,去彈一些梵音什麼的,這些形式不論是不是成熟,如果它在這個作品當中被認為是需要的,那它就有存在的理由。

聲:您最喜歡哪一類型的曲目呢?

霞:有好多首,就是古琴的經典名曲很多,它之所以能稱之為經典,就是經過歷朝歷代不斷的提煉,所以我有很多曲子都很喜歡,比如說《流水》、《廣陵散》、 《瀟湘水雲》、《離騷》等,還有一些不一定是藝術上很有深度,或是技術上很難的,比如說《陽關三疊》、《酒狂》等,我也都很喜歡。

總的來說,在我年齡比較小的時候,喜歡一些比較熱情的琴曲,就是技術上聽起來比較豐滿複雜的,比較炫技的琴曲。

但是慢慢隨著自己閱歷的增長,現在反而比較喜歡像是《憶故人》、《平沙落雁》等琴曲,感覺它的內容、它的留白、它的思考空間,可以隨你去控制很多細緻的音色,讓我這些年來越來越喜歡。

聲:您在演奏過程中,人琴世界是合一的嗎?

:有有有!有淚奔的時候,也有笑的時候,就算是沒有笑,也是會有很激動、很興奮的時候,就是彈完以後心跳加速、心情激動,估計有到快著魔了的那種感覺,這也象徵了你已經全心投入到當下的曲目與情境之中了。

聲:以古琴音色的特性來說,什麼樣的場地能達到最好的聆聽效果?

霞:如果不加任何的擴音設備,比較小一點,七、八個人這樣的一個小環境是最好的。

如果在音樂廳或者是比較大的劇場,我們要在去演奏古琴,或者是調古琴的聲音,實際上是一個很難的問題,因為首先很多的錄音老師,或者擴音老師,他們對於其他樂器非常在行,但是他們對於古琴的聲音往往比較沒有概念,所以我們會在演出之前,先給擴音老師一個CD或是唱片之類的,或到現場的時候先彈給他聽,沒有加擴音的古琴的聲音是怎麼樣的,然後再具體的進行調適。

聲:古琴的共鳴是什麼?

霞:因為古琴整個通體都是一個共鳴箱,如果這張琴它做的比較勻的話,它的平衡還是會比較好的,但這也是比較難的一件事情。

古琴的共鳴箱在琴底有個龍池鳳沼,兩個出音孔,再加上琴體本身也不是特別的大,所以古琴的共鳴問題,或是它的擴聲問題,需要我們對整個琴的特質、演奏的特質,以及對音色審美的拿捏要有一定的要求。

聲:透過古琴桌共鳴的方式,對古琴的音色會有影響嗎?

霞:是的,古琴的這種琴桌,以前也有用過琴磚,這些對於古琴音色的傳遞肯定是有很重要的,因為這個琴桌的大小、材質以及它的密度,都會有不同程度對於聲音的導向帶來許多細緻的影響。

聲:有沒有什麼硬體去改良或是改善琴桌的共鳴?

:好多年前就開始有了,我記得很早的時候,像我老師還有吳景略先生等人,就有一些琴箏改革小組,他們就是在做很多的改良,有些現在已經被大家廣泛的去使用的,比如說不同於以往絲弦的鋼絲尼龍弦。

然後琴桌的改良具我所知也有很多,也如說墊古琴也有,好像是水晶那樣的。

在我個人的觀點來說,我們去創新什麼,最重要的還是要基於它本身的一個美感,或者是說它本身能夠把這個樂器最好的狀況呈現出來,而不是只改變一個外在的形。

聲:音樂可以治療,或是讓身心靈平衡,您有什麼看法?

霞:這個方面,我並沒有很學術上的研究,但是我確實在幾十年的過程中,認可音樂有一定的治療功效,就像我的老師李祥霆先生,他錄過很多這類的音樂專輯。

這個專輯我自己也去聽,就會覺得很愉悅、很舒展,首先可能是因為古琴的音頻,它中低頻比較低一點,讓大家聽起來比較舒服、比較清松,你的緊繃神經就比較容易舒展。

再加上可能古琴大部份的琴曲,尤其是傳統琴曲的曲調的速度,節奏相對來說比較舒展,所以大家可能覺得有更多留白河喘息的空間,所以這樣的觀點我已經不是一次聽到了,像我老師之前的一些古琴音樂也跟醫院做很多的結合,去放給患者去聽,確實從臨床上來說能夠緩解他們的痛苦感,所以我相信是有效的。

聲:您對青少年學習古琴歷程的建議

霞:學習它是一個逐步的過程,前期還是要打好基礎,你的指法、你的音準節奏、你對於樂曲背景的梳理、對琴學理論的了解、對音樂審美的探究,這些準備都是為了讓你的琴曲表達是豐滿的、立體的,而且是有人味的。

除此之外,現在時代是一個不斷發展的過程,我們也是可以很現代、很時尚的!因此,在這樣的一個環境下,尤其青少年在學習傳統藝術、一些文化的時候,可能還是要與時俱進。我的體驗是,這些新的科技方向可能會提供給我們更便捷的途徑和方式,也可能帶給我們一些全新的體驗,讓我們傳統音樂藝術的表達,可能透過這些媒介,更廣泛的被全世界的朋友們知道。

聲:您接下來有什麼計劃呢?

霞:我並沒有很刻意的去設計自己的節奏,我是一個比較按部就班、隨遇而安的人,但是每次都會很努力。

現在全世界有這麼多的人喜歡古琴,喜歡我們的傳統文化,所以我們不能只把自己的事情做好,我們肩上還是有責任的。

所以對於我來說,能夠好好的把學生教好,然後讓更多人了解古琴、喜歡古琴、了解中國傳統精神的一個細節,然後還要能多元化,不能固守成規,因為時代在發展,我們不能排除任何發展的可能性,只要是他是對這個事情,也許會失敗、也許不夠成熟,但是嘗試過才能得到這個經驗,所以我希望能夠從自己開始做好,然後全方位的把我們的這個整個團隊,包括我們的這個師承能夠好好的推廣下去。

 

【趙曉霞 Profile】

四川成都人,9歲開始學習古琴,師從李祥霆,畢業於中央音樂學院,有「古琴仙子」、「古琴新派天后」等美稱,現為中央音樂學院教師。

至今獲獎無數,屢次登上國家重要活動中進行古琴獨奏,並為多部影視劇編配演奏古琴曲,是現代最具知名度的古琴藝術家之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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